近二三十年以来,精神类疾病和脑科学领域的药物研发和物理疗法进展缓慢,而不断实现突破的数字化技术被视为精神疾病诊疗新的破局关键。
在精神疾病领域,数字疗法相较传统药物研发有哪些优劣势?怎样验证数字疗法的有效性?数字疗法又如何真正实现商业化落地?
本场「数字科技百日谈」,我们邀请到望里科技创始人兼CEO李岱,和大家分享他的思考。
本期嘉宾:
主持人:从望里这个主题的团队来去看的话,自创立以来经历了哪些阶段?这些阶段里面您感觉主要的核心解决的问题,包括迭代的方向都是哪些?
李岱:
如果说简单来讲的话,望里科技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医疗公司,或者一个药厂。这个药厂的意思,就是传统的精神类疾病有一系列的治疗手段,包括我们说的五朵金花,百忧解,治疗抑郁症等等药物。包括物理治疗在内已经研究很多年了,至少20、30年,都没有什么新的创新,最新的一些探索都是老药新用,比如原来的S-ketamine,就是K粉的一个变体,来治疗抑郁症。可以理解为望里科技就是一个创新的药厂,这个药厂背后的形态跟传统药物不太一样,不是一个药片了,它变成了一个游戏或者APP或者一些电生理相关的设备。但是从效果上讲,跟大家吃药治疗一样,吃药前不好,吃完药病好了。可以简单理解为,望里科技就是针对精神类疾病的一个药厂,有不同的药,甚至不同的剂型,治疗不同的疾病,或者我们叫不同的适应范围。
如果以此为基础的话,我们分为哪些阶段呢?其实从我们最早做成瘾,精神科疾病往往都是从成瘾出发的,因为成瘾是一个自变量和因变量非常明确的一个疾病,在因果关系中X、Y变量非常明确。但是在动物模型中X、Y变量就没有那么明晰。所以说大家往往从成瘾角度出发来去做精神科疾病。
当然还有一方面,人类本质上讲就是一个成瘾性的动物,只是说我们对于不同的物质会赋予不同的价值,但是对于一些不好的东西赋予的价值太多了,比如酒精、甲基苯丙胺赋予太多了,就是成瘾。但是另外一方面,如果你对某些对象赋予的价值太少,会形成其他疾病比如抑郁症,开心的东西都对他没有感觉,没有价值。
本质上讲,很多神经回路也是共通的,所以说很多疾病背后共病也很多,从成瘾共病抑郁、精神分裂也很多。所以大家往往基于此的话,以成瘾作为第一个出发点来去做一个疾病的技术研究。如果这个技术研究有了之后,里面有大量的特征,或者大量基础的一些技术,可以应用到新的疾病拓展当中,所以我们一开始第一个疾病选择也是成瘾,成瘾也是耗时很久的我们一个管线。大家可以理解为做药一样,你要招募大量的纯粹疾病患者,纯粹疾病患者简单可以理解为这个人是一个没有受到过其他物质影响的纯粹的一个数据集,它不能有参杂其他的变量,要保证信噪比足够高,比如随便做一个药物研究,来一个患者之前不能接受过其他治疗,开始治疗之后不能够再有任何的变量,比如药的剂量要稳定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所以这是一个漫长要收集患者的过程。
收集患者之后,基于患者的数据去做下一步的分析,所以一开始我们几年的时间都在做成瘾,第一个产品或者第一个研究我们做出足够好的效果,包括评估准确度、治疗疗效做出来之后,再拓展第二个、第三个,你只要再做几千名患者可能新的病种就可以了。当然相对快,咱们不可能像互联网那样,几千个患者一瞬之间,这几千个患者你要医院医生招募,这也是一个花时间的过程,但是比一开始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招募初始的疾病患者要快多了。再拓展到第二病种,包括我们做的抑郁、睡眠等等。
所以从现在开始的话,我们第一个成瘾的部分,我们现在达到了90%准确度,而且也通过了公安部的标准认证,我们现在很多地方也在应用。后面抑郁的部分,我们现在的产品也有一些疗效研究,疗效研究甚至都领先于海外的产品了,比如我们的评估准确度,我们在海外,精神科一线杂志有一系列的发表。再例如我们下面做的睡眠管线,同样疗效也非常好,现在也已经入选“十四五”的重点规划。所以这些管线是这么一脉相承下来。
接下来我们还是类似于药厂更多的管线去做,做更多的病种,当然这个病种包括了精神科、非精神科。但是最终的话,这个过程当中不仅仅是对于精神类疾病,对于拯救不开心,或者拯救悲伤一样,其实对于一个正常人有些所谓心理亚健康,介于疾病和正常人之间,这些人我们也是可以给大家提供缓解、干预方案的,所以这样一步一步接着走下去,是这么一个历程。
一句话,我们就是新一代的精神类疾病的药厂。第二我们应用范围可以远远超出精神疾病患者,直到正常人,从预防到康复都可以做。我们就是围绕脑科疾病去提供一系列的评估治疗手段,更高的准确度,或者更高疗效的评估治疗手段的一家团队或公司。
主持人:数字疗法是一个舶来品,在国外演变过来的这一个词。相较国外,尤其是美国,像Pear、Akili等等已经上市的公司,国内和国外针对数字医疗的整个大环境和进展有什么不同和差距?在美国有哪些企业是值得我们借鉴的?李岱:
首先,数字疗法这个概念是最近一两年才火起来,最早我们叫AI或者叫计算神经科学,大家可以理解为通过计算的手段或者多模态数据的采集,然后分析手段去评估治疗精神疾病。当然没有数字疗法这个词这么朗朗上口,比如现在大家用数字疗法这个词来去形容这个行业倒也挺好。
基于此,海外和国内,背后都是基于一套完整的循证医学的逻辑,大家可以简单理解为数字疗法就是一个大脑的锻炼。大脑是更为复杂的一个体系,它可能有若干个核团,核团有若干个连接。
数字疗法的核心就是通过刺激相应的关键核团,比如和抑郁相关的核团,焦虑有焦虑的核团,让它能够反复得到刺激锻炼,利用大脑的可塑性,大家理解为这个大脑神经元是不停在生长、断开,断开、生长这个过程,大脑可塑性,就跟肌肉锻炼一样,让原来断开的连接起来,不该断开的连接起来,该断开的断开,形成一个新的神经网络,然后能够得到治疗。背后的基础原理就可以简单理解为大脑锻炼。
这个是难在什么地方呢?难在你怎么能够刺激到大脑真正应该获得锻炼的地方,然后使它得到相应的增强。大脑里面有亿个神经元,就目前所有的技术手段,包括我们所看到的MRI等等,你也很难能明确指出这个点上的神经元就是做这个用的,现在确实没有办法实现。就算我们说了这个神经核团是做这个用的,但我们做一些高级认知活动的时候,其实是多个核团综合作用的。这个背后的原理就是中国海外统一都在进展。
基于上述前提,海外公司或者美国的数字疗法公司,他们是年、年成立的,我们是年成立的,都是利用这个逻辑框架或者利用这个理论框架去收集患者的数据,然后去做这么一个完整研发收集患者,记录数据,然后反向分析,不断更新修改。
从年开始,海外有系列的产品获得FDA的审批。背后的审批流程就跟传统药物、器械是完全一样的。所谓数字疗法,其实在药监或者在审批眼中,核心是安全性、有效性,就跟对药物的评价是一样的,你要证明你有效,你比安慰剂组要显著有效的多,已经超过一定的差值,我才会认为你是一个好的东西。
海外这么多年一系列产品获批核心就是在多适应症上采集大量患者数据,利用患者数据背后得到这么一些产品,使得疗效非常显著,而且在很多适应症上用药物,很多适应症都没有药物,可能传统治疗成瘾,某些特定成瘾物质,其实没有什么药物治疗的,其实我们看到对于精神科多个适应症,包括成瘾、焦虑、抑郁、睡眠、认知的问题等等都有一系列的获批。所以海外在这一块的话,从他们产品积累到药监获批上来讲就多了很多。
反过来讲,国内和海外比,也差不太多,国内整体会滞后一点点,但是国内的好处在于说,患者数据的收集会远远优于海外产品。比如美国采一个患者的成本是1万美金,在中国可能是1万人民币,这是一个数量级的差别。海外的时间速度,入组速度和国内相比又是一个数量级差别,所以国内在同样的时间之内能采取更多的患者数据,可能会有一些弯道超车的机会,包括在某些适应症上来讲,我们比海外公司产品效果更好。但某些适应症海外做得更加好。但从国内认知上来讲,特别是药监的认知上来讲,跟海外的药监是一样的,就跟药物和器械一样,只要证明安全、有效,药监基于药物类似的评价来去做的,那也会获得认可。所以本质上来讲,海外、国内大致殊途同归。
「13:26-17:00」
主持人:数字疗法使用场景是什么样的?
李岱:
数字疗法,我觉得就可以简单理解为药,这个药的背后,特别是在早期,行业初期,它就是一个处方药,医生基于你病情的不同给你开不同的处方药一样。数字疗法也是跟药一样,不是说随便自我诊断就可以使用的,数字疗法可以理解为不同数字疗法的产品,甚至这个产品对应不同的数据模型,它针对的病种适应范围就是不同。比如对于抑郁伴随焦虑也好,或者单纯的抑郁,轻重症抑郁,重度抑郁也好,或者说原来稳定期的,或者说急性突发期的,这个疾病是有很多分类的。对于脑科疾病有大量的分型,不同的分型背后,开不同的药物,同样的数字疗法也是针对不同的分型,你可以理解为适应范围或者不同的产品。其实都是以处方市场为主,特别是在这个行业早期3、5年,甚至5-10年,是一个处方药的形式。
我们看到美国,本身是一个医生处方行为,根据患者的情况,他会给你开出这样的处方。医生所遵循的治病逻辑,咱们叫临床指南,基于不同的患者类型在这个环境给你不同的治疗方案,换下一个环境下一个治疗方案。比如我们的产品A就会进入治疗环节这个部分,在这个环节医生建议单独使用望里科技产品A,下一个环节要求望里产品B,要和另外一个产品、药物连用得到治疗。
所以它更多是一个处方的市场,这个背后就需要有坚实临床实验基础证据证明,你能够获得医生的认可以及进入到这个治疗方案当中,以及大量研究证明。有了之后,陆陆续续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家里人自己使用的,就相当于一个药物真的很多年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问题了,就变成了一个OTC或者非处方药,随便就可以买了。但是这个表现形式基本以刚才你说的独立软件为主。它的形式是有变化,但是效果一样。
「17:01-End」
主持人:您有没有想过未来做2C的布局,针对这一方面的政策和模式,这两块您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李岱:
政策谈不上,从我们角度出发,我们是一个严肃医学出身的一个商业模式。为什么这么选择呢?我们2C是相对往后一点时间。第一,这个市场里面跟脑科相关的市场里面,最有刚需、意愿、需要帮助的人,疾病患者,他们希望变好,他们为此付费意愿也好,对疗效追求也好,是远远高出其他亚健康人的。我们有一个很好的病例,有一个小姑娘,高中生,之前治疗也不太好,休学在家半年多了,以前成绩也很好,家长和个人也不是很喜欢用药的,他们用了我们的产品之后,大概6周多,就主动开始复学了,这个疗效是非常显著的,而且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这样的人,他们的刚性需求是非常强的,非常希望能变好,对应他们商业价值潜力是更大的,这是第一方面,我们认为疾病患者,或者刚需患者,他们的商业价值是更大的。
第二方面2C,中长期来讲肯定是一个非常大广的市场,但是如果我们考虑到他们的教育成本和人均付费的话,这个更多需要我们在医疗场景里面建立好一个非常高的壁垒和一个商业行业标准才好。
背后都需要很强的市场营销品牌的建立,背后才能使得患者对于这种2C级的产品能够有更好的信任和商业化机会的时候,那我们就需要第一步先在医疗或者严肃场景建立起这个标准,建立起这个用户信任,然后再拓展到2C领域去。我们看到一些产品,有很多成功案例,先从皮肤科出身再做2C,做一个非常成功的公司,同样的道理,我认为这个领域也是一样的,先是严肃医学为首,先把这个行业标准等等制定了,甚至进入医保,倒不一定进入医保,先进入临床指南、一线指南,然后再普通大众认知的使用才能更广泛。否则现在在普通2C的市场,大量投入背后换来的收益不一定会很大,有可能严重入不敷出。
第三,对于普通消费者疗效要求会更高,因为普通消费者比患者要求更高,因为患者本身有一个治疗预期,他会给你这些耐心去治疗,比如半周、一周去治疗。但是普通消费者耐心更短,希望效果变化更快,这就对你的产品力和产品疗效要求更高,需要对患者的数据积累、算法提升要更加的高,这个部分也是需要大量临床技术支持才能够让普通消费者更高更快的认可你。其实这个对于研发产品的要求也会更加多,如果最后变成让患者用一两天,患者觉得没什么效果就扔掉了,产品最多就是靠流量短期支撑一时的繁荣,因为患者是没有续费的,是没有长期依存的。这一块对于产品力的要求更高之后,更要求从严肃医学出发,有更高疗效之后才能够用到普通消费者身上。